2022年6月27日 星期一

關於音樂劇的一言不合就唱歌

河豚肉有非常獨特的風味,但需要非常小心的處理有毒物質。鯊魚肉是個阿摩尼亞味很重的肉類,有其特殊口感,但需要特別的處理。這世界上有很多食材,使用它們會有不同的效果,但對應的也有使用它們所需要注意的事項。

表演藝術也是一樣的。嗩吶是個個性很強的樂器,但你需要避免它打趴其他樂器。偶戲的彈性很大,但你需要去建立偶在舞台上作為一個角色的存在。

音樂劇,作為使用歌曲敘事的劇種,可以享受歌曲所帶來的各種好處。舉例來說,大家熟知的悲慘世界<One Day More>,利用對位法讓所有角色同時開講:

請想像這一段要是不用歌曲,處理上會有多困難。

但一樣,音樂劇有它的效果,也有它需要處理的事情,而其中最大的一點,就是歌曲打破懸置懷疑(Suspension of Disbelief)的缺點,或著更白話的說:

你到底為什麼會一言不合就開始唱歌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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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說,這是一個真真實實存在的問題;歌曲確實會造成懸置懷疑的破壞,有讓人從沈浸體驗中"出戲",意識到"啊這終究是個虛構的戲劇表演"的可能性。畢竟,歌曲都是疏離劇場中用來把觀眾暫時從戲中抽出來的手段之一了,可見歌曲確實存在這樣的效應。

但這就代表歌曲"一定會"讓人出戲嗎?顯然不是,畢竟我想大家也有過很多,整齣戲從頭到尾看下來,都沒有出戲感、破碎感的音樂劇體驗。

因為這是需要被處理的。處理的方式百百種。最極端的作法很單純:如果講一講突然變成唱歌會讓你出戲,那就乾脆全劇都用唱的就好啦!這是所謂的"Sung-Through",包括前面所提的悲慘世界,名震天下的Hamilton,以及很多很多劇碼(可以參見這個列表)。

當然也有不那麼極端的作法。其中一個方法是利用比較界於"講"跟"唱"之間的語言習慣,去銜接講與唱的片段。這邊舉金髮尤物(Legally Blonde)裡的<Gay or European>為例。請特別留意2:45處,它是怎麼從大篇的講話片段,突然切換到唱歌裡的:




請問那個照著節奏唸的"There!Right!There!"是講還是唱?

是的,它是特意選擇一個介於講跟唱之間的"語言",來做為對話與歌唱之間的緩衝。

相同的手法我有做在我的統計音樂劇<玫瑰的數字>中的<印克曼之役>裡。現在你應該可以看出來,為什麼曼吉斯醫師在開唱之前,要是"長官~~~"這一句。它也是一個介於"講"與"唱"之間的語言習慣。


事實上,這裡還同時做了另外一個處理。請注意到在軍官講話時,音樂就已經墊在後面了,把舞台從"沒有背景音樂純講話",先帶到"有背景音樂純講話",以方便後面再無縫接軌到"有背景音樂的唱歌"。這個手法也是很常見,例如,大家可以看看金髮尤物(Legally Blonde)裡的<Take It Like A Man>,開唱前做了什麼處理:


這還只是冰山一角;在音樂劇漫長的歷史中,相關的處理手法,還有更多。

換言之,歌曲在音樂劇中,如果有帶來懸置懷疑的破壞、敘事的破碎、或是其他的問題,那並不是音樂劇這個劇種本身的原罪,而是劇組沒有做妥善的處理。可能是主創的問題、表導的問題、技術部門的問題,都有可能,但至少存在一個部門,在此處的處理上,存在缺陷。

畢竟,音樂劇發展這麼久了,如此既存的問題,被關注許久,研究許久,也提出各種優良的解決範本。就此觀點而言,實在不能把問題推給音樂劇這個"劇種",畢竟相關的解決手法,早就已經公開的晾在那裡了。

河豚料理不小心毒死人,我想也不會是優先推給"河豚料理的原罪"。總也是要先檢討料理處理的程序,是否合宜。




備註:本篇確實是基於<熱帶天使>導演在此Podcast中之發言所啟發,但由於我沒有看過<熱帶天使>,因此本篇之論述皆為針對音樂劇歌曲使用技巧之一般性說明,並非針對任何特定劇碼或製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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