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6月27日 星期日

從<勸世三姊妹>論髒話之喜好與規範

適逢疫情,躍演劇團釋出了<勸世三姊妹>讀劇的開場曲影片。本曲以非常接地氣的台語國罵與樂風,基本上用一首歌就把女主角的心境整個鋪陳出來了。就一個創作者的角度,我個人是非常佩服的,該影片我重複看了N次。

沒想到的是沒多久就看到劇團貼了道歉聲明,然後影片就下架了(大哭)


這個影片造成的爭議主要有兩個。其一是因為台詞中有一個確切的地址,而這個地址是真的有這個地方而且還有人住(參見此一新聞),於是就造成該地址屋主以及里民的困擾。這個部分確實是沒有處理好,屬於可以事先避免但未避免的部分。

事實上,這類問題也不是只有這一齣劇發生。舉例來說,Avenue Q的劇中有影射童星Gary Coleman的部分,引發本人不滿,一度涉及官司(有傳言說之後兩造達成協議每齣戲有多少比例收益歸Coleman所有,但無可考)。對應回<勸世三姊妹>,在此謹相信兩照能依據台灣表演藝術的現況達成一個合宜的結果。

但第二個爭議個人就不能接受了:關於髒話的部分(見此新聞)。一言以蔽之,這是把喜好與規範混為一談。


首先要釐清的一件事情:劇場的目標是說故事。所有語言的使用、服裝、道具、調度、燈光、音樂,literally everything,都是為了要說好一個故事。換言之,每一個故事,有適合說它的工具。

以<勸世三姊妹>為例。一個這麼接地氣的角色,如果我讓她優優美美的書生罵人:

你還會相信這個角色嗎?你還會相信這個故事嗎?

所以問題從來就都不是優美不優美,髒話不髒話,而是適合不適合大彗星裡出身貴族的Natasha(影片中黑人女角),就算是跟人吵架,用詞遣詞還是有其貴氣:


但對於Spring Awakening裡,一群你也知道在學校裡會滿口髒話的青少年,他們最真實的呈現方式,不也就是如此嗎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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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件事情再更宏觀一點地來看,便反應台灣對於藝術的一個大的系統性問題:喜好規範,是兩碼事。

你當然可以討厭香菜,但你不能規定大家不可以用香菜,因為有的菜就是適合加香菜。

你也當然可以討厭髒話,但你不可以說別人的戲不可以有髒話,因為有的故事就是需要這樣的語言。

再把事情講得更嚴重一點:當我們以某種喜好,去規範他人的藝術選擇,去說你的戲必須要怎麼做的時候,我們形同是用一種"高尚"、"格調"等的優越價值觀去壓迫對方。就此觀點,這件事情,跟當年白色恐怖時台灣的禁歌行為,並沒有什麼差別,只是一個是用黨國價值觀,一個是用"優越"價值觀。

這是有道德疑慮的。

總結來說,當我們去評斷藝術選擇時,我們在討論的,是你的藝術選擇,是否有達成在這個故事的呈現中所需要達成的目標?而不是我是否"喜歡"。

消費者可以用要不要購票進場來反映自己的喜好,但規定別人不可以做你不喜歡的事情,這就是完全不同的問題了,切勿將兩者混為一談。